現在正值2023年十月中旬,國父紀念館前人來人往,唯獨我呆呆地站在映池前, 顯得格外顯眼,原本在國外求學的我,因為爺爺突然離世而趕回台灣,舉行完喪 禮正打算幫忙整理家裡時,家人給我一張照片和一台相機,就把我推出家門,還 提醒我要看一眼照片背面,我無奈地低頭看手上的照片,原來那是以前和爺爺在 國父紀念館前的合照,翻到背面,是爺爺的字跡,墨水的顏色還很深,看上去是近 期寫的,上面寫著「想再和孫女一起散步」,我默了一會,最後在一念之下,我就 走到了現在這個位子。
我看著今年改建成大水池的映池與依舊宏偉的國父紀念館,拿出相機想要拍照時 ,打開發現裡面有著我小時候的照片,一樣是在映池的位子,只是背景裡的是一 座噴水池,因為這張照片,我想起過往在這裡的點點滴滴,在映池還沒改建,還是 個噴水池時,我和爺爺經常來這附近散步,每次我都會要求看完噴水池的水舞表 演,否則不肯乖乖回家,而爺爺則會笑著陪我一起從頭看到尾。 小女孩雙手拉著老先生的手,左晃右晃的,撒嬌地說道:「爺爺,我想看噴水表演, 陪我去嘛~!」 「好好好,爺爺陪你去看表演。」老先生伸出另一隻手,輕拍著小孩的頭笑了笑。
我邊走邊想,不知不覺已經走到紀念館門口了,看到許多人站在這裡,不經愣了 一下,拿出手機一看,已經快到下午三點,也就是衛兵交接的時間,我想著自己許 久沒來,不如久違地看一次吧,看著那些訓練有素的衛兵動作整齊劃一、乾淨俐 落,結束時,掌聲此起彼落,我都忍不住跟著鼓掌,同時也想起第一次見到衛兵時 ,還以為是雕像呢,結果他們突然動起來嚇壞了我,當時我瞪大雙眼、不自覺後退 一步,而在看完交接結束後,卻拉著爺爺的手不停說著「好厲害」、「好帥氣」之類 的,絲毫不記得稍早被嚇到的事,現在的我回憶起來都覺得十分好笑。 「爺爺他們好厲害啊!原來他們不是雕像!怎麼做到的啊!」小女孩又驚又喜地 拍手。 「這些大哥哥大姐姐常常在練習,練了好久好久才能這麼厲害。」老先生笑著回答。
小女孩雙眼一亮,彷彿在眼裡裝著星光般,興奮地說:「那我也要練習,之後表演 給爺爺看!」
「哈哈哈,爺爺很期待看到乖孫的表演,妳要加油啊!」
「嗯!」
交接儀式結束,人群也逐漸減少,我抬頭端詳著大廳裡那尊國父雕像,是既熟悉 又陌生的人物,從小就能在歷史課本和一百元新台幣上看到,然而隨著年齡增長 ,對國父孫中山先生的事蹟也慢慢遺忘,也不會去看清鈔票上人物的樣貌,更是 少來到此地走動見到這尊雕像,這時我才感覺到長大後陪伴爺爺的時間減少了許 多。 「爺爺,這個人是誰阿?」小女孩指著雕像,好奇地問:「為什麼那~麼~大~?」說完 還向上伸直雙手,畫了一個大大的圈。 「這個人是國父,是個很偉大的人喔。」老先生看向仰著頭的孩子,蹲下身把孩子 抱了起來。 小女孩的笑聲連連,直視老先生的雙眼,笑著問:「那我現在跟爺爺一樣高,我跟 爺爺一樣厲害了嗎?」 「沒有,你還是比我矮。」說完,老先生故意彎腰,讓小女孩必須仰頭看著他。 「爺爺!你故意的!」
「哈哈哈,爺爺不鬧你了,你比爺爺厲害,不氣了啊。」 「我要變得跟國父一樣,又高又大,我要超過爺爺。」小女孩嘟著小嘴,童言童語的 樣子,讓老先生笑開了懷。 「好好好,爺爺等著你變高變厲害,之後妳來保護爺爺,好不好啊?」 「交給我吧!」 之後我在展區內逛了逛,很多地方彷彿能看到昨日身影那般,既單純又美好的回 憶接踵而來,開心的、打鬧的、生氣的、難過的,無論好壞都使那些回憶添上一抹 色彩。 「啊!爺爺看你,櫃子裡有錢!」小女孩激動的抓著親人,「你看可以買點心了! 」 「哈哈哈,不可以喔,這是展示品,是不可以亂拿的。」老先生稍微遠離展示櫃,避 免懷中的孩子因為激動而撞到,笑道:「走,爺爺帶你去吃冰。」
「好耶!」
我從紀念館走出來,拿起相機,裡頭有數張新增的照片,想著回去拿給爺爺看,突 然,映池上佈滿了水霧,我後知後覺發現夜幕降臨,此刻也正好是表演之時,我專 注地看著這場沒看過的新表演,回過神來,十二分鐘已經過去,人們行走的聲響 再次響起,我下意識轉過頭,想與爺爺分享感想,身後卻沒有熟悉的人,只有人來 人往的陌生人,此時我才真實感受到爺爺已經不在了,不會再有人陪我一起散步 ,不會再有人無條件包容我的任性,眼眶不自覺的泛紅,眼淚開始氾濫,不論怎麼 抹去淚水也沒有用,到後來我放任它流下,讓它替我宣洩情緒,讓它帶我回憶過 往。 「爺爺,我們拍張照吧,用你送的生日禮物拍!」小女孩舉著相機,跑向老先生。 「好,妳慢慢走,小心撞到別人。」老先生蹲下身,扶住了她,耐心開口說:「如果撞 到人,相機摔壞了,妳又要哭鼻子了。」 「才不會!」小女孩嘟著嘴反駁,但轉身時動作明顯放慢許多,小心翼翼地護著相 機。 小女孩走到一位陌生人面前,怯生生地開口:「請…請問,可以幫我和爺爺拍照 嗎?」
「可以啊。」接過相機,陌生女子與小女孩一同走向老先生。 「有什麼要求嗎?像是怎麼拍之類的。」 「不用不用,老人家沒這麼多講究,只要和乖孫合照就好。」 「請把我拍得可愛一點!」 在歡樂的談話中,其中一張合照就這樣被記錄下來,以噴水池為景,老先生祥和 地看著孫女,而小女孩如同回答問題般舉起手,笑得燦爛。
後來我找了一個能看見映池的地方坐著,看著水中倒映的世界,平靜自己的情緒 與混亂的想法,最後我站起來,拿著相機走向一名陌生人,既然爺爺不能離開家 了,那就由我帶風景與趣事回去與他分享吧,在這之前,我希望在這裡拍下今天 最後一張照片,與我心中親愛的爺爺合照。
「你好,請問能幫我拍張照片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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